给爷爷的一封信

作者：程若

来源：《广东第二课堂（中学）》 2019年第7期

亲爱的爷爷:

您好!

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五年,可还安好?这几年来,孙女时常想起以前与您一起度过的时光,但如此反倒增加了心中的落寞。因而思虑甚久,郑重写下这封信给您。少时很多事都已忘却,依稀记得的事大多与您相关。记得早些时候,您的身体还算硬朗,而那时我也是顽皮,为了摘果子去钻狗洞,在草丛里捉蚱蜢……无所不做。只是每当傍晚回家时,奶奶就会拿着赶鸡的大竹棍子在门口等着我。您却从后门偷溜出来,在那条我经常走的、长满杂草野花的小径上,拿着一块湿热的蓝纹毛巾,小声对我说:“快点,小花猫,把脸擦干净,你奶奶待会儿又要骂你了。”那时的我只觉得当毛巾在脸上摩擦时,好温暖。现在想来,温热的蓝纹毛巾大概就是那时心底最柔软的温暖了。

您年轻时是个铁匠,虽已到暮年,可您却依然有这个念想。我反坐在我经常坐着的小椅子上,半眯着眼,甚是惬意。您黄瘦的脸颊因打铁太过吃力而涨得通红,银白的发丝随着打铁有节奏地抖动。“ 叮……叮……当……当……”我睡着了,当我从床上跳下来,大叫着您的时候,您就悄悄走到我身后,捂住我的眼睛:“怎么了,小孙女?”我认出您的声音,转过身来:“爷爷,我跟你讲,我梦见了一个……”最深刻的是您慈爱的笑。之后,有很多次做梦,梦见了那叮叮当当悠长而清脆的敲打声,仿佛在我灵魂深处不断回荡。小时候总是不明白,一个倔强老头,为什么总那么爱照镜子,还总爱把自己头上那撮白里掺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,然后再对着镜子做一个很傻的笑:一对瓜子大小的眼眯在一起时,使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块。干裂的唇微微上扬,眉梢也染上了慈爱。这样的笑,不就是您平时对我们的笑吗?

爷爷,我有点想您。您喜欢安静,喜欢坐在椅子上看雨。那天晚上,您得到了永恒的安宁,我才知道,我永远失去了您。妈妈什么都没说,拉着我从县城赶到乡下。当我们赶到时,一进门,就见到那么多张熟悉的脸。我深刻地记得,那天的夜晚阴沉得可怕,连月亮都埋进了云中。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轻松的表情,全都是压抑而凝重的。奶奶坐在您旁边,闭着眼用手背抹眼泪。爸爸带着我跪在您面前的草垫子上,轻轻地与地面相碰。我的鼻子有点发酸,但眼泪硬是倔强地没有掉下来。我知道,您和奶奶都是爱我的,但同样是充满爱意,您的蓝纹毛巾,奶奶的大竹棍子,两种爱表达形式不相同。奶奶的爱无言却严厉,相比之下,您的爱细腻得多。还有很多话来不及对您说,即使这是一封没有回信、也寄不出去的信,但我都想说:爷爷,谢谢您。

最后,爷爷,我想您了。

此致

敬礼!

孙儿:若

2019年2月24日

爷爷,我有点想您。

您喜欢安静,喜欢坐在椅子上看雨。

那天晚上,您得到了永恒的安宁,我才知道,我永远失去了您。